第5章：第一次校外同行

　　周末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，稠稠地淌在老城区的青石板路上。
　　沈知夏站在学校南门的公交站牌下，指尖捏着一张折叠整齐的路线图——是林柚昨天特意打印给她的，用荧光笔标出了换乘点，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箭头，写着“跟着我走就好”。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，背着双肩包，里面只装了钱包和林柚说“可能用得上”的笔记本，站在来往的人群里，像株安静的植物。
　　“知夏！这里！”
　　清润的声音穿过喧闹的街景，沈知夏抬头，看到林柚正从一辆白色的轿车里探出头朝她挥手。车是低调的哑光色，车窗半降，能看到驾驶座上穿着西装的司机正礼貌地朝她点头。林柚今天穿了件浅米色的连衣裙，外面套着件牛仔外套，头发扎成高马尾，发尾随着挥手的动作轻轻晃动，比在学校里多了几分自在的鲜活。
　　“上车吧，”林柚推开车门，声音带着笑意，“去老街区的颜料店有点远，公交要转三趟，打车快些。”
　　沈知夏犹豫了两秒。她知道林柚的家境，却很少见她在校外动用私家车，总觉得那样的距离感会冲淡校园里的亲近。但看着林柚眼里坦荡的期待，她还是弯腰坐进了后座，安全带扣上时发出轻响，像敲碎了某种无形的隔阂。
　　“司机张叔，这是我同学沈知夏，”林柚转头介绍，又对沈知夏说，“张叔是我家的老司机，很靠谱的。”
　　张叔从后视镜里朝沈知夏笑了笑：“沈同学好。”
　　“张叔好。”沈知夏的声音很轻，指尖无意识地着背包带。
　　车缓缓驶离校门，穿过繁华的商业区，拐进一条种满梧桐的老路。林柚打开车窗，风带着点街景的喧嚣涌进来，吹起她额前的碎发。“颜料店在老街区的巷子里，老板是个老爷爷，他家的矿物颜料是自己调的，特别适合我们的‘数字水墨展’——你上次说想要那种带点珠光的墨色，他那儿肯定有。”
　　沈知夏侧头看她。阳光落在林柚的侧脸，睫毛投下的阴影随着车的颠簸轻轻晃动，她正指着窗外的老书店，兴奋地说：“那家书店有很多绝版的书法理论书，等下买完颜料我们去逛逛？”
　　“好。”沈知夏点头，声音比平时软了些。她其实对颜料和书法理论书都不算热衷，却喜欢看林柚说起这些时眼里的光，像孩子数着藏起来的糖果，亮得让人移不开眼。
　　车在巷口停下，青石板路窄得容不下轿车，两人只好下车步行。林柚熟门熟路地领着她拐进巷子，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，砖缝里冒出几丛不知名的小黄花，空气里混着老房子的木头味和远处早点铺飘来的豆浆香。
　　“就是这儿。”林柚在一家挂着“墨韵斋”木牌的小店前停下，门是老式的格子门，推开门时发出“吱呀”的轻响，像在欢迎熟客。
　　店里很暗，柜台后坐着位戴老花镜的老爷爷，看到林柚时笑了：“小柚来啦？今天想要点什么？”
　　“李爷爷好，”林柚笑得乖巧，“我来买您上次说的珠光墨，还要两刀半生熟的宣纸，给我同学用的，她做数据模型要扫描书法作品，纸的纹理不能太粗。”
　　沈知夏站在旁边，看着林柚和老爷爷熟稔地交谈，报出各种她听不太懂的颜料名称——“石绿要头绿”“赭石得是陈的”，语气专业得不像个学生。老爷爷一边应着，一边从架子上取下颜料罐，林柚接过时会仔细看一眼色泽，偶尔和沈知夏对视，眼里带着“你看我厉害吧”的小得意。
　　买完颜料，林柚又拉着沈知夏去了刚才说的老书店。书店窄得只能容下两个人并排走，书架从地板顶到天花板，上面堆满了泛黄的旧书，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和灰尘混合的味道。
　　“你看这个。”林柚从角落里翻出一本线装的《书法字体演变考》，封皮己经磨损，却被保存得很平整，“里面有每种字体的笔画拆解图，对你做数据模型肯定有用。”
　　沈知夏接过书，指尖抚过粗糙的纸页，上面用铅笔标着细小的批注，字迹和林柚的很像。“是你写的？”
　　“嗯，上次来的时候看的，”林柚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，“觉得有用就记了点，本来想抄给你，没想到今天能找到原书。”
　　沈知夏低头翻开书，某一页夹着张干枯的银杏叶，叶脉清晰，显然夹了很久。她想起去年秋天，林柚在图书馆给她的那张“静”字书签，突然觉得，林柚总在这些细微的地方，悄悄为她准备着惊喜。
　　从书店出来时，己经过了午饭时间。巷口有家卖馄饨的小店，木桌木凳摆在树荫下，老板娘正麻利地包着馄饨，汤锅里的热气腾腾地往上冒。
　　“尝尝这个？”林柚指着小店，眼里带着期待，“他家的荠菜馄饨是现包的，汤里放了虾皮，鲜得很，而且不腻，你肯定喜欢。”
　　沈知夏没拒绝。两人坐在树荫下的小桌旁，老板娘很快端上两碗馄饨，青瓷碗里飘着翠绿的葱花，荠菜的清香混着热汤的蒸汽扑面而来。林柚拿起勺子，先帮沈知夏撇去浮沫，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。
　　“快吃，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　　沈知夏舀起一个馄饨送进嘴里，荠菜的鲜混着虾皮的香在舌尖散开，温度刚好熨帖了胃里的空落。她抬眼时，看到林柚正看着她笑，自己碗里的馄饨没动几个，显然更在意她吃没吃好。
　　“你也吃。”沈知夏把自己碗里的虾皮拨了一半到林柚碗里——她记得林柚上次在食堂说过喜欢吃虾皮。
　　林柚愣了愣，随即笑得眼睛弯起来，拿起勺子大口吃起来，嘴角沾了点汤渍也没在意，像只被喂饱的小兽。
　　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，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偶尔有自行车从巷子里穿过，叮铃铃的铃声和老板娘的吆喝声混在一起，像首温柔的老曲子。沈知夏看着林柚认真吃馄饨的样子，突然觉得，校外的时光好像比校园里更慢些，慢得足够让她看清对方眼里的光，听清自己心里悄悄变软的声音。
　　回去的路上，林柚靠在后座上睡着了，头轻轻歪向沈知夏这边，呼吸均匀，像只累坏的小猫。沈知夏的肩膀被靠着，有点麻，却没动。她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，手里捏着那本线装书，书里的银杏叶硌着掌心，像个温柔的提醒。
　　车到学校南门时，林柚迷迷糊糊地醒了，揉着眼睛问：“到啦？”
　　“嗯。”沈知夏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，指尖触到她的发尾，软得像羽毛。
　　林柚的脸颊瞬间有点红，低下头解安全带时，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哑：“今天……谢谢你陪我出来。”
　　“我也谢谢你。”沈知夏的声音很轻，却很清晰，“书和颜料，都很有用。”
　　林柚抬头时，眼里的光比午后的阳光还亮。“那……下次我们再去别的地方？听说西郊有个美术馆，最近在展数字艺术，跟我们的展很像……”
　　“好。”沈知夏没等她说完就点了头，看着林柚惊喜的表情，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。
　　看着轿车汇入车流，沈知夏站在原地，手里拎着装颜料和书的袋子，重量很轻，心里却沉甸甸的，像装满了阳光。她低头看了看那本线装书，银杏叶从书页里滑出来，落在青石板上，被风卷着打了个旋儿，像在为这场第一次的校外同行，画了个温柔的句号。
　　原来走出校园，和林柚一起走在陌生的巷子里，听着她的笑声，吃着一碗热馄饨，是这样让人安心的感觉。像迷路时找到了方向，像寒冬里遇到了暖阳，让她这颗习惯了独行的心，第一次觉得，有人同行的路，好像更有趣些。